山吹少女

【灿白】雏鸦

1.大纲已定,拟11章完结。

2.AU世界观,强强,轻微暴力/血腥等情节。

“若世界对我们不公,我们便将这腐朽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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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4.

边伯贤感觉这个场景有些荒诞。

他察觉到外面的天已经有些亮了,这意味着他在地上已经坐了好几个小时。那个女人还吊在扇叶下面,一圈一圈缓慢地旋转着。每转过一圈他就能看见那张发青的脸,长长的吐出来的舌头——她的眼球似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就那样鼓凸凸的,像一只被卡住脖子的青蛙。

她临死前把自己打扮得非常美。涂了香粉,鲜红的口脂,穿着她压箱底的那件华丽的裙子。边伯贤想,然而她大概从来没想过吊死的人会是什么模样吧?裙子上染着的排泄物的痕迹干涸了,散发着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她想保持尊严地死去,却偏偏死得毫无尊严可言。天真到愚蠢的女人。边伯贤渐渐握紧了拳,他攥着自己的衣摆。很多事情应该有人教她的。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笃笃笃——”

敲门……?

谁会在这个时候敲门?

边伯贤把沉重的自己从地上费力地拖起来。门链还挂在金属的凹槽里,他只小小地打开一道缝隙。“谁?”

“是我。”

边伯贤忽然迷茫了。门外的眼睛在微暗的光芒映照下显出些深灰的色泽,那目光诡谲而又尖锐,像是他曾经见过的流浪巫女形影不离的猫。他甚至以为这是错觉。这个人没有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前的理由。“朴灿烈?”他顺理成章地回想起才知道不久的这个名字。

“我知道你家发生了一些事。”

朴灿烈笑起来,唇角上扬,露出堪称晃眼的雪亮的整齐牙齿,“我猜你可能需要一点点……帮助。”

 

从四区搬来的那个女人死掉了——这个消息没用太久,就传播了相当广的范围。

她生前在八区并没有什么交际活动,除了那个形容猥琐的酒商,熟悉她的人一个也没有。当然这不妨碍她的死成为一个巨大的闲暇时的谈资。她的儿子筹备了葬礼——比起她本人,熟悉边伯贤的家伙更多,于是也有人看在他的面子上送来简单的葬仪。一辆华贵的车短暂地出现在光明街区,边伯贤对这件事反应冷淡。“那是谁?”朴灿烈看着车远去的时候问道。“我父亲的人。”边伯贤皱起眉头,语气嫌恶。

尔后他很快放松了神情,转头看向身边盘腿坐在台阶上的家伙。朴灿烈嚼着苹果,柔软的脸颊被填充得鼓鼓囊囊——他穿着非常普通的衣服,普通得就像个平凡的“下等人”——然而水果在八区是可以被视作黄金的奢侈品,他吃到一半的时候将它百无聊赖地抛掉了。

边伯贤看着那个骨碌碌滚远的小东西:“你刚刚扔掉了够我再办一次葬礼的钱。”

“因为没有那么多葬礼要办。”朴灿烈拍拍手,向后靠了靠,“其实八区每天死的人很多,病死的,饿死的,做了不该做的事被打死的。没有仪式,没有祷告,他们会被直接运送到墓地埋掉。你明白吗?在这里,体面地死去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仪式更是向所有人肯定一个死人的崇高地位,不夸张地说,在这之前大概只有到了我这个位置才有这个荣幸。”

“我不知道这个。”边伯贤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莽撞,“我以为……”

他以为每个人都有体面地下葬的权利,所以在朴灿烈向他提出“你可以向我寻求一个帮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借他一点钱办葬礼的要求。“没关系。”朴灿烈无所谓地说,“就算你知道你也会这么做的。”

“……”边伯贤懈了口气,“是的。”

“你毕竟不是这里的人。”朴灿烈扭过头看着他,“你跟他们不一样。”

边伯贤并不喜欢听见这种说法。“你不是这里的人”——一直以来被那些恶心的家伙用来排斥他的理由。他就是这里的人,不论前尘种种,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但是朴灿烈说着这样的话,他又不觉得很介意。这个人刚刚帮助了他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得到他的非恶意,朴灿烈只是很单纯地说着自己的看法,很单纯地认为边伯贤与八区格格不入。甚至于边伯贤有种微妙的感觉——这个家伙自己,本身也是格格不入的。

“我还,”边伯贤酝酿了一下,“一直没有问过你。”

“什么?”朴灿烈吮了吮自己的手指尖。

“你对我很特别。”

边伯贤停顿片刻,笑了笑,“这么说好像自恋狂啊……但是你对我的态度,确实跟对别人不太一样的样子。”

“为什么呢?那天你找上我之前我们明明才见过一次面。”他低着头,“只是刚刚交换了名字的程度……”

“不是的。”

朴灿烈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不是那样的。”

 

他忽然坐直了身子,边伯贤连带着感觉到紧张,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注视着他。少年扯出粗糙衬衣的下摆开始飞快地解着扣子,边伯贤恍惚间分神想了想他大概十分善解人衣吧——米色的衣料被揭开,其下显露出的躯体相对于想象中的那些黑帮人士们来说实在是不堪一击的纤细。只是那些流畅起伏着的肌肉线条仿佛毒蛇的柔软身体一样,潜伏在这具妍丽的皮囊之下,连流动的血液都渗透出危险的气息——边伯贤看见许许多多的疤痕,那呈现出各种武器的形状的,纵横交错的疤痕。它们有些是凶狠残酷的,有些又暧昧得令人作呕。再然后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左胸前,在那里一条细长的刀痕上方纹着一排黑色的字。

“Byun Baek Hyun”。

“我等了你很长时间。”朴灿烈垂下眼看着那些字,“一直在等,漫无目的地等,甚至不抱等到的希望。很多年,我一直想的是可能再见到你之前我就会死了。”

他慢慢地向下挪了一个台阶,靠近一时震惊到失语的边伯贤身边。边伯贤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在试图握他的手,他的手指微微退缩了一点,又放任他握住。朴灿烈的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抬着眼睛像只乖巧的猫望着他,他看见那双漂亮的瞳仁在阳光下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泽,纯洁无辜到让人想摸摸他的头发——然后边伯贤就这么做了,直到自己空着的那只手已经放在了朴灿烈的头上他才回了神,没有等他尴尬地收回手来,少年眯起眼,小小地在他手掌下蹭了蹭。

“你还记得吗?”朴灿烈侧过脸贴着他的膝盖,脸颊上一点点软肉被压得鼓起来,“你很早以前去过第九区,对不对?”

童年时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排除有边伯贤对有父亲参与的那些时光感到抗拒的原因,他想了很一会儿才想起那次“巡视”。“我……我记得。”他迟疑着回答。

“那时候我还在第十区生活。”

朴灿烈笑,“和姐姐在一起。爸爸妈妈很早就死了,你知道的,被流放的家伙们能活得长的有几个呢?”

“一直是……她在照顾我。工作,操持家务,带来食物……”

“……她生病了。”他忽然话锋一转,“很严重的病。在第十区也很常见,没有人能从那种病下活下来。”

“……她发烧了一个星期……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家里的食物全部吃完了,我太小还没有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她那么可怜地躺在那里,我连让她不要带着饥饿感死掉都做不到。”

“我都疯了。”朴灿烈皱了皱鼻子,“那天我跑出去从那些大孩子手里抢食物——我真的只想让她走得稍微好过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但是我没成功。他们打了我。准确地说,差点打死我。”

边伯贤已经想起了那件事情:“你是那个……”

朴灿烈握住他的手的手指紧了紧:“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呢。”

他扑在他的身上,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边伯贤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感觉像是一只温暖的大猫撒着欢儿扑进了他怀里。“就像光一样。”少年的脸埋在他柔软的腹部,发出的声音模模糊糊,“给我面包,给我钱,问我怎么样,还好吗。”

“还告诉我名字。”朴灿烈晃着揉乱的头发仰起脸,“还写给我看。”

边伯贤不记得原来还有这么多细节。他也很惊讶于眼前的人居然能记得清楚到这种地步。“对不起,”他小声地说着抱歉,“我没有太深的印象……”

“我记得就好。”

朴灿烈给他摸那个字体细长的纹身,“我说过我记得你了。”

“会一直记得你的。”

“边伯贤。边伯贤。边伯贤。”他笑嘻嘻地念着,“我一直觉得只有你配有名字。”这种荒诞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古怪的郑重,“世界上其他人都不配有名字……只有你配有名字。”

这家伙是个疯子。边伯贤盯着他的眼睛想。可他不讨厌这个疯子。不讨厌他的行为举止,不讨厌他说的话。不讨厌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的名字在另一个人的身体上存在了那么久。“你……”他轻声开口,“姐姐最后怎么样了?”

“她死了。”朴灿烈看起来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那天晚上就死了。不过我很高兴,我给她喂了面包,我还请到了医生,给她吃了止痛的药。”

“她死的时候没有那么痛。”他回忆着那时候的场景似乎还觉得欣慰,“不像那些人,跟妖怪一样死在那里……那么脏,那么丑。”

“我还找到了牧师为她祷告。”

“她很安详。”

朴灿烈再一次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脸。

“这都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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